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8章三十八[VIP](1)

關燈
第38章 三十八 [VIP] (1)

皇帝註定不能專心喜歡一人。

蕭宴敗在了自己身份上。

他擡首凝著對面的姑娘, 心不在焉地將水壺塞了過去,“喝口水,然後再裝些水, 今夜回不去。”

主導權在蕭宴手中, 秦綰寧知道自己勢單力薄, 也沒有拒絕,但她多了心眼。將水壺裏的水倒了, 然後重新裝了水。

蕭宴將兩匹馬餵飽了,牽著秦綰寧的馬, 摸摸馬的腦袋,“救主有功, 朕回去賞你。”

怎麽賞?

蕭宴深深思考一番,又看了一眼馬兒,回去給它賞個‘妻子’。

秦綰寧不知道他的想法,接過自己馬兒的韁繩,擔憂道:“山裏有狼。”

“無妨,狼畏懼火光, 晚上多找些柴火就好。”蕭宴很平靜, 拍了拍馬屁股,馬埋頭下去, 很乖巧。

這匹馬不錯。他在心裏又誇了一句,瞧著它雜亂的毛色,可惜配不上他的白兔。

兩人騎馬離開湖畔,蕭宴帶路, 秦綰寧默默在後面跟著, 走了半個時辰後,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。

他們又回到昨晚的山洞, 蕭宴去洞裏生火,將馬牽進去,又抱了足夠一晚上用的柴火,最後確定很安全後才出洞。

他照舊守在外面,與昨夜不同的是,他離洞口很近,能聽到洞裏的聲音。

秦綰寧坐在洞口看著他生火,動作很熟練,不像是一國之君。這時,她才想起蕭宴還是大周的戰神,是打下江山的皇帝。

火撲了上來,很快就燒上了柴火,蕭宴一連折了多根木柴丟進去,一下子將洞口照得如同白日。

蕭宴坐好這一切後,厚著臉皮走了過去,熟練地坐了下來,“你在想什麽?”

秦綰寧凝著他的側臉,這是她最熟悉的一張臉,但她不熟悉他的內心。

“我在想刺客是誰?”

“想沒有用,要用證據說話,查一查刺客的來歷就好了。你或許不知曉,金陵城內許多世家都養了死士,為的就是幹這些刺殺的事情。你來之前是不是透露了你的行蹤?”蕭宴沒有看她,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枝頭上。

枝頭顫動,代表的是風向,他一刻都不敢放松。

“我來這裏是隨性的。”秦綰寧沒說同行的還有淩王蕭遇。

蕭宴沒有多想,秦綰寧出城狩獵不止這一次,去年還和殷石安來了。在金陵城中生活,就多了些應酬交際。

他勸道:“以後少出門,就算出門也要多帶侍衛,這裏比徐州危險多了。”

秦綰寧沒接話,指著火堆,“要滅了。”

蕭宴起身,屁顛屁顛地去添火柴,等他剛坐下,洞裏的火要滅了,他又起身去加。

一來二去,秦綰寧困了,走進洞口要睡覺,還囑咐他:“你別進來。”

蕭宴忙碌這麽多久,得不到她的一眼,哀嘆著在洞外坐下。

討女孩子的喜歡太難了,比他上朝還要難,不能用強的,還不能兇。

一夜天亮,洞外蹲了幾只狼,蕭宴朝著它們丟了幾只山雞,很快,它們就走了。

秦綰寧醒來的時候,洞外與昨日一樣,沒有異樣。

晨曦的光照在山洞上,光色朦朧,枝頭上的葉子帶著濕意,青翠欲滴。

“想吃什麽?”蕭宴從馬後面走了出來,渾身帶著霧水的濕氣,秦綰寧凝眸,對方很恣意。

“這次刺殺不是你幹的,我都不相信。”

“隨你信不信,不吃就算了,我自己吃。”蕭宴不勉強,將一側火架上的烤兔子撤了下來,用匕首在腿上切了一塊肉,故作可惜道:“昨日見到一只鹿,可惜它太警惕,跑了。”

秦綰寧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腿上的肉吃完了,唇角抿了抿,從腳下選了一塊石頭,猛地丟了過去。

一聲唉叫,蕭宴站了起來,冷眸盯著她,氣勢足,說出口的話卻染了晨曦的和煦:“可以吃了嗎?”

她有小脾氣,他就讓著,這總可以了吧?

秦綰寧接過匕首,在兔腿的另外一邊割了一塊肉,輕輕咬了一口,與前日的烤雞不同,沒有那麽油膩,多了些甘甜。

“這是你烤的?”她不禁生出懷疑。

蕭宴得意:“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?”

秦綰寧眨著湛亮的眼睛,一連吃了兩塊,“你加了蜜糖?”

“沒有,用甘甜的泉水浸泡過,荒山野嶺哪裏有蜜糖,朕在外露營習慣了,隨身會帶著烤肉用的香料,露宿在外,總不至於會被餓死。”

打戰的那些年,他早就習慣了餓一頓、飽一頓的日子,多數的時候能有水喝就不錯了。

偶爾在山間探路的時候,運氣好會遇到些走獸。涼山是狩獵的好去處,走獸自然不會少。

昨日他打了一只兔子,放在泉眼裏泡過,甘甜滲入肌裏,吃起來就會與尋常的烤兔子不同。

秦綰寧狐疑地看他一眼,一只兔腿就吃飽了,回去摸到水壺喝了一口,“今日能回去了嗎?”

“等消息。”蕭宴擡頭看了一眼天色,算計著時辰,“午後應該就能出去了。”

“你在算計什麽?”秦綰寧好奇出聲。

“不是淩王。”蕭宴沒好氣道,盯著她身上的瀾袍,略有不滿,“你這樣很自由嗎?你覺得朱家女兒不自由,如今成了假淩王,你就自由了?”

秦綰寧沒吭聲。

蕭宴也不說話了,兩人坐著。在雲華宮裏的時候,秦綰寧對他也是愛答不理,有的時候他會耗上一日的功夫來等她開口說話。

他耐心很足,慢慢等著。

半個時辰後,空中突然有一蹙火光,稍縱即逝,像是煙火。

秦綰寧擡首的功夫,火光就沒有了。蕭宴在這個時候站起來,走向他的馬,整理行囊,又走進洞裏,將秦綰寧的馬兒牽了出來。

秦綰寧明白過來,“該啟程了。”

蕭宴沒賣關子了,“回去後你裝作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
秦綰寧烏黑的眼眸閃著嘲諷,唇角向上翹了翹,“你說得好像我知道什麽事情似的。”

話一出口,蕭宴就忍不住了,“你怎麽那麽笨?”

秦綰寧冷笑:“你同我說了什麽嗎?你自虐地跑來這裏,與我有什麽關系,無事獻殷勤罷了。你來後可說了什麽話,大道理說了一堆,一句話都沒有用。我是你的朝臣嗎?”

“那、那你不能猜嗎?”蕭宴支支吾吾。

秦綰寧唇角譏諷,繼續說道:“我為何要去猜,你做事,我猜來做甚。你以為我還喜歡你嗎?註意你的一舉一動?”

蕭宴語塞,對了,秦綰寧早就不喜歡他了,怎麽深挖他話裏的意思呢?

“那我告訴你……”

“不必,我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,我只想離開涼山回去見我女兒。”秦綰寧拿眼剜他,絲毫不顧及他的顏面,直接打斷他的話。

秦綰寧嘴巴慣來伶俐,以前被困的時候是懶得說,說了也沒有用處。

現在得了機會,肯定不會放過。

蕭宴擰著眉,盯著她一開一合的唇角,“你對我一點點留戀都沒有了嗎?”

秦綰寧不吭聲,頭發有些亂糟糟的,就像她的心緒一樣雜亂無章,對於蕭宴幼稚的話,她是一句都不想回答。

但為了擺脫他,依舊說了一句:“誰會喜歡軟禁自己兩年的男人?蕭宴,不要太將自己當個人。”

言辭透著鄙夷,聽得蕭宴皺眉,以前的秦綰寧就是這樣,愛就朝思暮想,厭惡就掛在臉上,不會作掩藏。

習慣被她喜歡,如今厭惡,他怎麽都無法適應。

他望著她,慢悠悠地說:“我會慢慢將你奪過來的。”

秦綰寧仰著臉,望著她:“那除非你死。”

她面帶倔強,發絲亂糟糟,明明是很嚴肅的神色,可蕭宴不知怎地看出幾分滑稽,他笑了,背過身子去笑,徐徐回道:“我不會死,你也會是我的妻子。”

秦綰寧輕哼一聲:“做你的白日夢。”

蕭宴不說了,牽著她的馬:“要我抱你上馬嗎?”

他忽然忘了一件事,應該將她的馬給宰了,今日有馬肉吃,他二人也可以坐一騎。

自己蠢了些。

秦綰寧接過韁繩,翻身上馬,勒住將韁繩,凝向半晌不動的男人:“你不走嗎?”

蕭宴後悔了,腸子都快悔青了,看著纖細腰肢的綰綰,眼眸冷凝。

他翻身上馬,在前引路。

兩人慢悠悠地走著,走過一陣後,秦綰寧皺眉:“前面有狼。”這條路她昨日就走過了。

蕭宴卻道:“朕從不畏懼狼。”

話音剛落,就聽到一句狼嚎聲,秦綰寧聽得身子骨發軟,下意識提醒蕭宴:“別逞能,這個時候不能胡來。”

蕭宴不聽,朝著狼走去。一人一馬走到狼旁邊,狼不動彈,馬走過去還逞能般踢了狼一腳。

秦綰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狼被踢了以後,惡狠狠地瞪著馬,張開前爪,馬依舊大搖大擺地走了。

一人一馬毫發無損。

秦綰寧瞪大了眼睛,軟軟地說了一句:“怎麽可能會這樣呢?”

走過狼後,蕭宴調轉馬頭,眉眼俊朗如舊,瀟灑恣意,“你不來嗎?”

秦綰寧怕得縮了縮腦袋,握著韁繩的雙手都不敢動,想說話,舌尖卻打結了一樣,什麽話都說不出來。

“別怕,過來,屏住呼吸,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。”蕭宴輕輕出聲,尾指敲打著韁繩,要多輕松就有多輕松。

秦綰寧怕得要死,舌尖緊緊抵著牙關,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。

她磨磨唧唧不肯動,蕭宴只好下馬走過去,主動給她牽著韁繩,溫柔哄她:“閉上眼睛就過去了。”

“真的?”秦綰寧緊閉上眼睛,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。

清風拂面,帶了些爽意,春風溫柔,掃去了些許緊張感。蕭宴揚首凝著她,死死盯著。

狼見到蕭宴在走,忙不疊走過去,親切地蹭蹭他的腿。

蕭宴無動於衷,拂開它。

等秦綰寧睜開眼睛的時候,狼早就不見了,只剩下綠幽幽的灌木叢。秦綰寧盯著狼蹲的地方又看了兩眼,“蕭宴,我怎麽感覺這些狼很乖?”

是不是她的錯覺?

蕭宴勾了勾嘴角,翻身上了自己的馬,依舊牽著秦綰寧的馬。

走到前日被刺殺的密林,秦綰寧暗自皺眉,“我覺得有點危險。”

蕭宴睨她:“那是你的感覺,我覺得很安全,刺客都已經被處置了,剩下的只有走獸,你要不要拿箭逮只兔子回去吃?”蕭宴笑著開口,身上的陰戾之氣散了不少。

他在努力改變自己。

秦綰寧察覺不到他的變化,左右看了一眼,總覺得哪裏不對,她沒有說話,斂下神色,慢悠悠地跟著蕭宴。

走進林子裏後,光線陡然暗了下來,遮天蔽日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。

“蕭宴……”

秦綰寧欲言又止,話沒有說完就咽了回去,蕭宴行軍多年,他比自己更懂得危險的感知。

樹葉簌簌作響,不時有幾只山雞跑過,秦綰寧巴巴地看了兩眼,摸著弓,沒有動。

她的騎射功夫太爛了。

蕭宴拽著秦綰寧的馬,神色溫和,他今日整個人都染上了陽光的氣息,溫煦、美好。

他對任何事情都很平和,唯獨對秦綰寧,過分偏執。在過分偏執陰惻惻的情緒裏,想法也跟著如此。

他回身看著秦綰寧,嬌嫩、清秀,心裏隱藏的情緒再度翻湧而來。

他和綰之間,有一道無法跨越的深淵,是現實造成的,他扭轉不過來,才造成今日的局面。

牽著馬兒走的時候,他在想,當年蕭家沒有受人構陷,他沒有成為太子,那麽,秦州還會不會覺得他是綰綰的良配呢?

真是會覺得他很好嗎?

蕭宴心裏又開始不確定了,他對綰綰的心意當真不值錢嗎?

秦綰寧左顧右盼,入目都是陰森森的樹木,她還是忍不住問蕭宴:“你沒有感覺到不對嗎?”

“沒有,不過一個林子而已,放心,若來刺客,我必帶著你出去,不會丟下你不管。”蕭宴涼颼颼地說了一句,指桑罵槐,暗諷蕭遇不該讓她一人離開。

秦綰寧睨著他,不高興,但沒有說話。

很快,蕭宴就遭了報應,一支冷箭朝著他飛來。

蕭宴翻下馬背,動作快若閃電,落地後又在瞬間上了秦綰寧的馬,雙手接過她的韁繩。

猛地一夾緊馬腹,馬快速跑了。

身後颼颼幾支箭射來,他不忘調侃道:“我說過,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。”

四蹄飛揚,樹快速地往回退去,秦綰寧頂著風擡不起頭來,蕭宴的手慢慢地挪到她的腰間。

她掙紮了下,一支箭從她頭頂射過去,她頓時不敢動了。

一路上,兩人一刻都不敢停下,直到沖出去林子,馬兒直接停在了瀑布旁。

今日休沐,不少朝臣帶著家眷來踏青,結伴坐在瀑布旁。

陛下與淩王坐在一匹馬上,衣衫不整,頓時引得一片喧嘩。

蕭宴氣定神閑地下馬,說了一句:“林子裏有刺客,朕差點出不來,卿家們有緣在此,不如替朕去捉刺客。”

喧嘩聲即刻沒有了,更沒有人敢回答陛下的話。

笑話,他們都是文臣,讓他們捉刺客就是讓他們送死。

沒人應答,蕭宴不高興了,“食君俸祿,你們就這樣對朕?”

別說是朝臣了,就連家眷們都嚇得瑟瑟發抖,聽到林子裏有刺客,恨不得自己趕緊跑。

皇帝就站在這裏,他們也不好跑路的,有人立即提議道:“陛下不如先回宮,臣等去找郭統領來。”

“朕自己……”蕭宴話沒說完就見到一道人影沖了出去。

秦綰寧騎著馬跑了。

他不敢相信秦綰寧丟下他就這麽走了。

她不怕半道遇到刺客?

還是說他比刺客還可怕?

蕭宴氣極,半晌說不出話來,唇角發紫,他狠狠地看向眾人,都怪這些攪事的混蛋。

****

秦綰寧一路疾馳,一刻都不敢停歇,見到城門後,甩鞭飛馳。

到了城門下後,她勒住韁繩,城門有人在盤查,她在腰間一陣摸索,腰牌不知什麽時候丟了。

出門在外,是她不夠細心。

她策馬走了過去,郭微眼尖,一眼就看到了,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,“淩王殿下。”

秦綰寧這才松了一口氣,白嫩的臉蛋上漾過春風裏和煦的光色,下馬走過去,“郭統領。”

“您可算回來,府上的長史差點沒掀了我的府邸。您不見後,他就讓臣去找您,恰逢陛下又不在,臣沒有辦法……”郭微長嘆,他沒有辦法,陛下的安危最重要。

他太過耿直,聽得秦綰寧皺眉,她只好裝大度,擺手表示不在意:“無妨,我就是遇到了刺客,這才逃回來,郭統領辛苦了。”

“殿下辛苦才是。”郭微擡眼將她打量,淩王真是命大,失蹤兩日,竟然單槍匹馬回來了。

還是安然無恙。

郭微驚嘆。

秦綰寧沒搭理他,既然是熟人,有沒有腰牌都隨便了,她欲走,郭微又拉著她:“昨夜發生了些大事,淩王殿下做些準備。”

秦綰寧眼皮子一跳,果然,蕭宴是故意留在涼山的。

郭統領仰天長嘆,“樞密使謀逆,意捧著楚王上位,沒想到楚王把他給賣了。昨夜圍宮,楚王將樞密使殺了,也不知這對翁婿葫蘆裏賣的什麽藥。”

“樞密使死了?”秦綰寧驚訝,望著郭微憨厚的神色,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
蕭宴是不是在鏟除異己?

她飛快地轉動腦子,琢磨了會兒,拉著郭微道:“只死了樞密使嗎?”

郭微繼續看著天,想了會兒,“人挺多的,臣記不清了,哦,對了,剛剛來消息,楚王妃自盡了。”

秦綰寧擰眉,沒有繼續問,同郭微話別,打馬回王府。

她剛走,城門處又來了一匹快馬,郭微瞧了一眼,渾身一顫,大步跑了過去,沖著來人揖禮:“陛下。”

蕭宴滿面塵土,略有些狼狽,他開門就問:“可見到淩王殿下?”

“淩王殿下剛走,他的命真大,竟然毫發無損地回來了。”郭微驚嘆,還是一人回來的。

讓人更覺得了不起。

蕭宴睥他一眼,沒說話,打馬也走了。

回到宮裏後,周衛哭爹喊娘地抱著他一頓痛哭,“陛下、陛下,臣想您了。”

蕭宴不耐,一腳踢開他:“朕只喜歡女人,對男人沒興趣。”

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周衛一怔,臊得滿臉通紅,“臣對陛下是尊敬的喜歡,與男女感情沒關系。”

還有半句話不敢說,他對冷冰冰渾身殺氣的男人也不感興趣。

蕭宴沒搭理他,讓人去準備湯水,又問起昨日的情況。

周衛從地上爬了起來,擦去眼淚,神色肅然:“昨日樞密使來叫宮門,臣不敢開,沒多久,樞密使就讓人攻門。僵持不下的時候,楚王來了,臣以為他和樞密使是一道的,誰曾想,他一刀捅死了樞密使。”

甕中捉鱉的計策就這麽被楚王毀了。

宮人將熱水準備好了,蕭宴跳下水,周衛還巴巴地跟著過去,蕭宴呵斥:“站著。”

周衛腦子裏想到的都是昨晚的事情,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,站在了屏風外,嘀嘀咕咕繼續說話:“臣在想是不是昨夜洩露了風聲,楚王這才殺岳父證明自己的清白。陛下,臣覺得一定是有人事先透露了消息。”

水聲嘩啦作響,蕭宴沒有想周衛的話,因為楚王做不了皇帝。

他在想秦綰寧,楚王做不成皇帝,是不是秦綰寧做的?

想了一瞬,旋即就將這個想法拋棄,綰綰良善,不會做下這等惡毒的事情。

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屏風,“楚王的事情不必在意,樞密院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,你去樞密院吧。”

樞密院關乎大周的軍事派遣,他只用自己信任的人。

昨夜的事情是他布局,不為楚王,只為樞密使的位置。

他能掌控樞密院了。

周衛站在屏風後面發了好一會兒呆,“臣是連升幾級?”

“便宜你了。”蕭宴不動聲色。

周衛歡呼,沖著屏風後的影子大拜,“臣謝陛下隆恩。”

蕭宴卻道:“最近刺客不少,你有命進樞密院就成。”

周衛頓時萎靡不振,“您這是讓臣做擋箭牌?”

“不然你以為呢?”

周衛哭出了聲音。

****

秦綰寧回府後,先去給賢太妃請安。

賢太妃見到她回來,眉眼染著異色,“你在涼山裏見到了蕭宴?”

“沒有見到,在林子裏見到了,當時有刺客,我二人共用一騎沖出來。”秦綰寧不動聲色地隱瞞下來。

賢太妃頷首,“阿遇去找你了,還沒有回來,你回來就好。這次的刺客多半是皇帝派來的,你要當心些。”

秦綰寧皺眉,蕭宴說了不是他做的,賢太妃為何一口咬定他?

她沒有為蕭宴辯解,緩聲道:“我先回去換衣裳,太妃讓人給淩王傳話。”

“去吧。”賢太妃答應下來。

秦綰寧緩慢走出庭院,步履緩慢,院子裏的春景濃郁,處處透著青草氣息。她深深呼吸幾口氣,回屋沐浴。

換了一身紅袍,腰肢纖細,唇紅齒白,又取了一塊玉璜掛在腰間。

白玉紅裳,如行雲流水,帶著自然的美。

淩王坐馬車進宮了。

蕭宴剛沐浴結束,聽到稟報聲後匆匆更衣就出來了,周衛剛緩過心思,見到陛下欣喜若狂的神色後頓時不解。

陛下見淩王這麽高興作什麽?

周衛冥思苦想,陛下當著他的面又趕回來,整理衣袍,“朕這般如何?”

蕭宴豐神俊朗,為帝後多了些沈穩,更如山石一般,內斂沈穩,巋然不動。

周衛仔細打量他,金陵城內依舊好儒雅風,愛長袍寬袖,而蕭宴不喜歡。

他趁機道:“陛下換一件,臣給您挑一挑。”

蕭宴沒有多想就信了,讓婢女領著周衛去挑。

半晌後,周衛抱著一件紅衣回來了,雙手提著肩一抖,蕭宴的臉色就變了,“不穿。”

男人穿紅色像什麽樣子,俗氣、難看。

周衛卻道:“您看看淩王殿下,一身紅袍,吸引不少姑娘的眼光,除夕夜宴上三位郡主更是將眼睛黏在了他的身上。您該醒悟才是,紅色最讓人眼前一亮。紅色好看啊,艷雅無雙。”

“再者,您這件繡有金龍,天下只此一件。”他指著襟口和袖口的龍紋洋洋得意得介紹,絲毫未曾看見蕭宴的臉色。

蕭宴臉色鐵青,十分精彩,他嫌棄得說不出話來,綰綰是女子,穿紅色,皮膚嬌嫩柔軟,自然就顯得好看。

他穿紅色,算什麽?

艷雅無雙?蕭宴一腳踹開了周衛,繼續穿著自己的玄服去見他的綰綰。

****

秦綰寧初次私下來找皇帝,內侍長一張臉笑得都快僵硬了,小心得伺候著,又問他可用過膳了,可想吃什麽點心。

秦綰寧睨他一眼,“姑娘才吃點心。”

內侍長高銘笑不出聲來,他跟著陛下不少年了,知曉這淩王殿下是假的,但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。

“是、殿下可要吃些果子呢?陛下這裏進了不少果子,品種很多,給您試試?”

秦綰寧托腮,眉眼如畫,餘光瞥著他:“你跟了陛下多久了?”

“十多年了。”高銘慢慢道。他初見秦綰寧是在一戶莊子裏,陛下千裏奔襲就為送匣子膏藥,從那時,他就知曉陛下將這位姑娘放在心口上。

秦綰寧不認識他,蕭宴身側有許多得力的人。先帝有五大國公爺,那是在明的,蕭宴在東宮招募的能人異士不比先帝少。

像高銘這種凈身的,卻是少有的。

秦綰寧曾經很仰慕蕭宴不僅僅是他長得好看,而是他有收服人心的能力。

在大周立國後,先帝登上紫宸殿的龍椅,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蕭宴了。

天壤之別,她看得很清楚,經過多年戰亂的磨礪,自己認識到了權力的重要性。

蕭宴是個驚才艷艷的人,而她不過是養在深閨中的少女,無德無才罷了。

那時父親就告訴她:“太子滿腹才學,軍功赫赫,知百姓疾苦,懂百姓憂愁,心有江山,胸懷萬物,卻容不下兒女私情。”

父親盛讚蕭宴,她心中仰慕更深。

那夜城外大雪,將她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。

仰慕的人是個瘋子。

驚才艷艷與瘋子竟然會是同一個人。

秦綰寧收回心思,看著面前的高銘:“我從未見過你。”

高銘笑了,“臣初見殿下的時候,您不過十餘歲,那年臣陪陛下多走了幾裏地去給您送藥。”

時間太過久遠了。秦綰寧視線有些恍惚,“我不記得了。”

那件事她記得很牢固,蕭宴送她的東西很少,那匣子藥膏是最珍貴的,她記了很多年。

抵不過兩年暗無天日的日子。

高銘不敢多話,這時宮娥端來果子,他趁機退了出去。

蕭宴在這時來了,他問高銘:“她來做甚?”

高銘搖首:“臣不敢問,瞧著情緒一般,陛切記別惹她生氣就好,秦姑娘性子倔著呢,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道理,您也曉得。”

蕭宴點頭,示意他退下。

高銘又道:“今晨楚王遞了請罪的奏疏來了,就在禦案上,您可要過目?”

“不必了,讓他繼續禁足,樞密使的罪責由刑部來定,朕不過問。”蕭宴揮手,制定法律後,他不會隨意定罪的。

高銘揖禮退下去了。

蕭宴推開殿門進去了,秦綰寧坐在窗下的坐榻上,側坐著身子,托腮凝視外間。

從蕭宴的角度去看,能看到她的側臉,雨後海棠般嬌嫩,纖細的腰肢也展露出來,他凝眸,靠近後輕輕出聲:“你在看什麽?”

“有些事想問問你。”秦綰寧回過神來,扭頭站起身,一雙玉手藏在袖口中。

蕭宴的目光落在袖口上,那裏繡了一片竹葉,紅裳繡著竹葉,也是很有意思的繡法。

他又看向襟口,暗紋繁覆,玉頸修長白皙,像極了大雪紛飛之際盛開的紅梅,真正的艷而不妖。

綰綰今日穿的是紅裳,很好看,紅梅般的美貌,他覆又看向那張朝思暮想的臉頰,“什麽事?”

蕭宴心不在焉,目光一陣飄忽,對面的人忽而開口:“我想問問淩王為何與你們分散了?”

“你不知道?”蕭宴微有些失望,找他竟是為了其他男人,他眉眼多了幾分冷意,不等秦綰寧說話就徑直開口:“陳帝發難,你父親提前得知消息,讓我們離開。賢太妃沒有得到消息,晚走了一步,被陳軍捉到,後來被你母親救了。”

“就這麽簡單?”秦綰寧不肯信,“那她的腿是怎麽壞的?”

“朕沒在意過,聽太後說過幾次,說是在徐州的時候她的身子就不好。”蕭宴也變得有些疑惑了,“你問這些是有要事?”

“一問三不知,你這皇帝真是差勁。”秦綰寧也是服氣了。

蕭宴兀自辯解:“後宅事與前朝無關,朕知曉也是沒有用,賢太妃的身子慣來不好,亂世中傷了腿也是有可能的事情,你來問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?”

“不知,來問問罷了。”秦綰寧不準備說實話,當年那段舊事還需從太後的口中套出話來。

她起身就要走:“謝陛下解惑,想來陛下會很忙,我就不打擾了。”

瀾袍下的雙腿從坐榻上抽了下來,在蕭宴面前站得筆直,蕭宴的心顫了下,“不坐坐?”

“陛下事情多。”秦綰寧直接拒絕,避開蕭宴的眼睛後,直接就要走,蕭宴急道:“給朕一日,朕會查明白。”

秦綰寧徑直走了。

蕭宴追出去,站在殿外的臺階上。

春陽嬌柔,放眼去看,紅色的瀾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光色更加明亮。秦綰寧慢悠悠得走著,一步一步,並沒有很著急。

蕭宴看得出神,高銘在一側嘆氣,明明青梅竹馬的兩人竟到了今日的地步。

也不知是誰的錯。

秦綰寧從東華門出宮,沒有停留,徑直回府去了。

回到府上,淩王還沒有回來,她去後院找珠珠。

幾日不見,她很想念這個孩子,雖說沒有血緣,可是離開後,總是忍不住會想。

珠珠一人住著一個院子,院子裏有一花圃,栽種了她喜歡的牡丹花。

這個時候正是牡丹花最嬌艷的時候,從角門去探頭就見到綠葉紅花,而花圃裏蹲著幾只兔子。

珠珠站在花圃外,踮著腳巴巴去看,婢女站在她後面,生怕她站得不穩,自己會摔倒。

兔子們不大精神,腦袋抵著,無精打采,秦綰寧皺眉:“兔子這是怎麽了?”

“郡主昨日多餵了些番蘿蔔,想來是吃多了,今日又想著餵,婢女們就將兔子放進了花圃裏。再餵下去,只怕會撐死。”

“這個孩子,今日去我屋裏,給兔子們也放假。”秦綰寧寵溺一笑,走過去抱起調皮的孩子,“你怎麽那麽壞呢?”

小孩子見到幾日不見的人興奮得不行,抱著秦綰寧的脖子就使勁蹭了蹭,直到臉上蹭得通紅,才軟乎乎地說一句:“想、好想。”

“呦,這句話是誰教的?”秦綰寧少不得驚訝,都會說想字了,她問婢女:“玉章公子是不是來了?”

“昨日來過,待了一個下午才走,小郡主可高興,晚上多吃了幾口飯呢。”乳娘高興道。

“果然是他,小東西,他騙你呢。”秦綰寧摸摸珠珠的腦袋,又忍不住親了親她的耳朵:“會說想字了,不錯的。我們珠珠可不是啞巴呢。”

她將珠珠放下來,慢慢牽著走回去自己的院子裏。

兩人剛回屋坐下,婢女捧著一只匣子走來,“殿下,公主府給小郡主送來一盒子糖。”

秦綰寧讓人端了過來,打開後零散幾塊,不超過兩巴掌的數,“這哪裏是一盒子糖,分明就幾顆,讓人給退回去,就說太少了。”

中間肯定被人貪汙了。

她要戳穿被人貪汙這件事。

珠珠舍不得,拉著她的手要去拿,她伸手將人按住,捧起珠珠的小臉,“我給你吃其他的糖,好不好?”

“不好。”珠珠氣鼓鼓。

得,還會拒絕了。

秦綰寧沒有辦法,讓人將奶糖盒子遞了回來,取了一塊給她,想著不能白吃虧,就照著糖盒裏情景畫了一副畫,讓人給玉章送了過去。

珠珠吃了兩塊,她吃了三塊,兩人滿足地躺在了小榻上。

一大一小,神色一模一樣,都是眉梢微微揚起,瞧著舒服,可又透著一股呆氣。

呆氣的兩人睡了午覺,一覺至黃昏,公主府又送了一盒子奶糖過來。

滿滿地一大盒子,沒有再被人貪汙了,秦綰寧很滿意,讓人替珠珠收好,又喚來長史詢問淩王的去處。

長史為難:“殿下回來過,聽聞您不在府上,又出去了,至今沒有回來。”

秦綰寧眸色微遠,想起那日淩王催促她離開時的樣子,半晌後,神色躊躇,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
她本想問長史太妃的事情,可是又聰明了一回,長史的心偏向太妃,她就會打草驚蛇了。

珠珠也跟著醒了,坐在榻上自己玩,她讓人婢女進來伺候,又想起殷石安,吩咐婢女:“給殷家送封信,就說陛下在涼山也遇到刺客了。”

信送出去了,天色入黑的時候,殷石安這個憨憨又來,照舊提著一壇美酒。

一見面就讓人將酒拿下去開,自己拉著‘淩王’說話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